2024

Note 102 – 伊斯兰世界的内战

阿耶·泰珀(Aryeh Tepper)

本文将介绍伊斯兰世界的内战。要理解以色列与哈马斯之间的斗争,就必须看到这场内战的核心分歧。仅称这场内战为“巴以冲突”过于简单。哈马斯属于伊斯兰主义 “抵抗”阵营,在20世纪上半叶,其意识形态开始在整个伊斯兰世界,尤其是巴勒斯坦社会留下印记。

在伊斯兰世界有一个反对伊斯兰主义者的宽容阵营。这个多元化阵营由具有未来意识的政权、传统主义学者和国家支持的神职人员组成,他们希望中东和北非(MENA)有一个多元化的未来,而与以色列的和平共处符合这一愿景。宽容阵营用2020年的《亚伯拉罕协议》(Abraham Accords)划清了界限。

接下来,我们将从20世纪最有影响力的伊斯兰主义作家赛义德·库特布(Sayyid Qutb)的思想开始,深入探讨这场内战。文章的第二小节追溯了库特布与伊朗伊斯兰共和国之间的联系,而第三小节则阐述了宽容派阵营的主要举措和观点。最后指出彻底击败哈马斯的必要性。

一、

哈马斯10月7日对以色列的袭击不仅仅是以色列和自2007年以来一直统治加沙的恐怖组织之间战争的序幕。哈马斯自称是“伊斯兰抵抗”阵营的一员。通过10月7日的袭击,该阵营以野蛮方式重申其主要原则之一,即拒绝与以色列讲和。

“伊斯兰主义”(又称“政治伊斯兰”),是对伊斯兰教的一种革命性解释,其根源可追溯至20世纪初。简单来说,“伊斯兰主义”需要与伊斯兰教区分开来。

哈马斯在其1988年的《宪章》中指出了其与伊斯兰阵营的联系。根据《宪章》第七条,哈马斯对以色列的战争早在1948年以色列建国九年前就发动了:

哈马斯是反对犹太复国主义侵略者斗争链中的一环,可以追溯到1939年,烈士伊兹·丁·基萨姆(Izz al-Din al Kissam)和他的战士兄弟,穆斯林兄弟会成员的出现。它继续向外延伸,并与另一条链条结合在一起,这条链条包括巴勒斯坦人和穆斯林兄弟会在1948年战争中的斗争,以及1968年及之后穆斯林兄弟会的圣战行动。

《宪章》第七条三次提到穆斯林兄弟会。穆斯林兄弟会是20世纪初在埃及成立的跨国宗教和社会运动组织,孕育出了20世纪和21世纪出现的一些最具革命性和采取暴力形式活动的伊斯兰主义组织—从基地组织到伊斯兰国ISIS,再到哈马斯。

20世纪伊斯兰阵营的重要思想家和领导人包括:印度殖民地时期的伊斯兰主义之父赛义德·阿布勒·毛杜迪(Sayyid Abul A’la Maududi)(1903-1979)、穆斯林兄弟会创始人哈桑·班纳(Hasan al-Banna)(1906-1949)和奥萨马·本·拉登的导师——阿卜杜拉·优素福·阿扎姆(Abdullah Yusuf Azzam)(1941-1989)(他出生于约旦河西岸,接受过穆斯林兄弟会教育,并出席了哈马斯成立会议)。而20世纪最具影响力的伊斯兰主义思想家则是赛义德·库特布(1906-1966)。

库特布出生于埃及,是位极具影响力的知识分子,纵观他的职业生涯,他从开罗的文人(他是小说家纳吉布·马赫福兹(Nagib Mahfouz)的早期拥护者)转变成穆斯林兄弟会的革命先锋。作为文学评论、小说、诗歌、游记的作者,库特布的《里程碑》行动呼吁颇有影响力,他的《古兰经》评论有30卷。库特布对伊斯兰教的解读至今仍是世界各地伊斯兰主义者的精神政治兴奋剂。

库特布的巨大影响力很大程度上来自于他对反对“贾希利亚”(jahiliya)战斗的概念化。那么,这个阿拉伯语术语的含义是什么?许多穆斯林文献称“贾希利亚”为《古兰经》启示之前的无知年代。然而,库特布却接受了这样一种解释,即“贾希利亚”并不是指某一历史时期,而是指一种存在状态——一种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有可能出现的精神状态。随后,他将这一观点推向了新的极端。对库特布来说,“贾希利亚”不仅指西方资本主义或东方共产主义,还指任何不遵守伊斯兰教法的社会。即使一个国家的领导人公开宣称信仰真主,其教育体系也融入了伊斯兰教义,如果伊斯兰教法没有得到实施,这个国家也依然是一个“贾希利亚”社会。如果没有伊斯兰教法,那么剩下的就只是“人对人的统治”,即压迫。还有比这更从根本上违背真主主权的吗?

库特布的解释造成了极端的后果。因为在库特布的时代,没有一个穆斯林国家按照伊斯兰教法进行统治。那么按照他的标准,所有所谓的穆斯林国家都是“贾希利亚”国家,因此也都是非法的。根据库特布的说法,真正的穆斯林做法应该和先知穆罕默德时代相同,也就是抵抗。

库特布对“贾希利亚”的阐释值得深思,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理解为何他能让众多穆斯林着迷,且能通过其著作和众多追随者吸引更多穆斯林的追随。

想象一下,一位年轻的穆斯林对许多穆斯林国家和地区(无论是在中东、北非还是其他任何地方)的软弱感到疑惑。《古兰经》中写道:

“你们是为人类建立起来的最好的民族。你们奉行正道,禁止邪道,你们信仰真主

然而,现实情况却是所谓的穆斯林国家和国民在方方面面模仿西方政治和文化,而西方不仅在政治上占上风,在文化上也占主导地位。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库特布解释道,西方以科学技术武装自己,并声称自己是文化和政治进步的天花板,却创造出了覆盖全球的、最全面的“贾希利亚”。西方不仅殖民土地,还殖民思想。那些自称伊斯兰教的国家和王国根本就不是伊斯兰教,因为真主通过伊斯兰教法的统治必须发自内心地体现出来。库特布认为,《古兰经》说得很清楚:“真主是天上和地下的主宰。”

至于所谓的“穆斯林”,他们对自己的处境一无所知。因此,库特布说:

我们呼吁在一个由伊斯兰教义、伊斯兰观念、伊斯兰教法和伊斯兰秩序统治的伊斯兰社会中恢复伊斯兰生活。我们知道,从这个意义上讲,伊斯兰教的生活在很久以前就在世界各地消失了,因此伊斯兰教本身的“存在”也消失了。我们公开陈述这最后的事实,尽管它可能会让许多喜欢自诩为“穆斯林”的人感到震惊、警觉和绝望!

(转引自《赛义德·库特布的“贾希利亚”学说》——威廉·E·谢泼德《国际中东研究杂志》第35卷,第4期(2003年11月),第521-545页)

在库特布的笔下,“贾希利亚”的概念是一颗红色药丸,吃了这颗红色药丸,你就可以看穿当代生活中类似于矩阵的特征。这是一个充满欺骗性表象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现代性就是“贾希利亚”,就像在先知的时代一样,但更为深刻,实际上伊斯兰教已不复存在。

在考察影响库特布思想的各种因素时,人们发现他的传记中有一个奇特之处,1948年至1950年,库特布利用埃及教育部的奖学金到美国研究美国的教学方法,此后不久他就变得激进起来。在其中一个版本的故事中,库特布在科罗拉多州格里利(人口2万)参加了一场舞会,舞会上的遭遇令他震惊,这个故事揭示了库特布深厚的伊斯兰教社会保守主义:

舞池里闪烁着红、黄、蓝三色的灯光……双臂抱着臀部,嘴唇贴着嘴唇,胸膛贴着胸膛。

这位极端保守、有批判性思维的埃及客座学生注意到当晚播放的一首歌《宝贝,外面很冷》(Baby, It’s Cold Outside):

一首著名的美国歌曲,由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晚上约会回来的对话组成。男孩把女孩带到家里,不让她离开。她恳求他让她回家,因为时间已经很晚了,她的母亲在等着她。但每次她提出要求,他都会用这句话回答她:但是宝贝,外面很冷!

这首歌很容易让人发笑。弗兰克·罗瑟(Fraenk Loesser)最初写的《宝贝,外面很冷》是他和妻子一起唱的派对小调。

平心而论,库特布在回答我们的问题时,也会就对当今社会中一些更粗俗的行为、举止和道德征求我们的意见。他的追随者认为他预见到了这一切。回到埃及后,库特布发表了一篇由三个部分组成的文章《我所见之美国:从人类价值的尺度》(“The America I Have Seen”: In the Scale of Human Values),他在文中宣称美国人是真正的原始人。

库特布的目标和道路都很明确:那就是伊斯兰教法。但是代价也很明显。世界就是这样,在“贾希利亚”时代,任何想要取悦真主的人都必须甘愿献出生命。库特布于1966年被纳赛尔(Nasser)处以绞刑。我们可以想象他在法庭上一只手拿着一本打开的《古兰经》,另一只手打着胜利的手势,微笑着说:“我们爱死亡胜过你们爱生命。”

值得注意的是,库特布的影响并不局限于逊尼派世界。他的作品也激励了伊朗的伊斯兰革命者。一个鲜为人知但令人震惊的事实是,自1989年以来,伊朗政权的“最高领袖”阿里·哈梅内伊(Ali Khamenei)将库特布的四本书翻译成了波斯语。除了库特布,哈梅内伊没有翻译过任何人写的四本书。

二、

有一条被忽视但非常重要的影响线,它超越了传统的逊尼派-什叶派之分,将赛义德·库特布与伊朗伊斯兰共和国联系在一起。库特布会见并鼓励伊朗革命者,他的著作在伊朗伊斯兰革命中发挥了重要作用。最近一位学者简要地总结了这个问题:

赛义德·库特布对伊斯兰运动和伊朗革命者的影响在西方仍未得到充分认识,在很大程度上仍不为人所知

(《赛义德·库特布在伊朗:翻译伊斯兰共和国的伊斯  兰思想家》优素福·乌纳尔《伊斯兰和穆斯林研究期刊》 第一卷,第2期(2016年11月)第35-50页)

库特布与什叶派活动人士的联系可以追溯到上世纪50年代初,当时,伊朗“伊斯兰敢死队”的领导人、伊朗神职人员纳夫瓦布·萨法维(Navvab Safavi)在埃及拜访了库特布。萨法维对库特布印象深刻,将他的思想带回伊朗,并在伊朗革命者中推广伊斯兰国家的愿景。很快,库特布作品的译本就问世了。很多时候,波斯语的译者也是活动人士,他们在伊朗革命中发挥重要作用,其中最著名的是萨法维的学生哈梅内伊(Khamenei)。哈梅内伊翻译的书籍包含《这个宗教的未来》(The Future of This Religion),在这本书中库特布主张:

支持伊斯兰教政治至上,这将带来未来全人类服从于伊斯兰教的意识形态,并呼吁所有穆斯林与帝国主义列强作斗争

为了纪念库特布的思想及其影响,1985年,伊朗政权的邮政部门发行了一枚邮票,邮票上的图案是1966年他在埃及受审时的情景。库特布就是在那场审判中被绞死的。

为什么在西方对中东和北非地区的观察者眼中,库特布和伊朗之间的联系不太为人所知?也许答案与一个相关问题有关:哈梅内伊将库特布的四本书翻译成波斯语,为什么没有一本专门关于他的英文传记?有时被称为“伊朗深层势力支持的首席官员”,阿里·哈梅内伊(Ali Khamenei)统治伊朗已有34年。在一个非常不稳定的地区,这是一段很长的时间。我们有理由怀疑哈梅内伊是否比人们通常认为的更有能力,以及他的大战略以何种方式与库特布的影响力联系在一起。

乍一看,伊朗伊斯兰共和国似乎是一个参与主权国家全球秩序的国家。然而从库特布的角度来看整个秩序都是非法的。因此,更准确地说,在哈梅内伊的领导以及库特布的影响下,伊朗这个主权国家已被伊斯兰主义理论家劫持,他们乐于在时机成熟的时候参与全球国家游戏,并寄生性地剥削其他国家及其资源(如叙利亚、黎巴嫩、也门和加沙),以推进他们的革命政治计划。

三、

为了有意识地反对伊斯兰阵营的过激行为,从海湾地区到摩洛哥,政治和宗教领袖正在培养并推进一种宽容的伊斯兰教形式,将更多的穆斯林习俗视为合法的伊斯兰教习俗,尊重整个地区的非穆斯林,承认基于伊斯兰原则下的少数群体权利,并要求穆斯林成为居住国的好公民。

2016 年在摩洛哥的马拉喀什举行了一次会议,标志着阿拉伯穆斯林领导人有意开辟另一条神学政治道路。会议由摩洛哥国王穆罕默德六世的教育与伊斯兰事务部主办,由谢赫阿卜杜拉·本·巴亚(Sheikh ‘Abdullah bin Bayyah)领导的阿联酋智库—促进穆斯林社会和平论坛(The Forum for the Promotion of Peace in Muslim Societies)协办。会上,300多名穆斯林学者、活动家和政治家齐聚一堂,明确了宽容的伊斯兰教派愿景。会议的核心文件《马拉喀什宣言》(the Marrakesh Declaration,简称MD)对伊斯兰主义者进行了毫不掩饰的批评,批评“犯罪团体”发布了伊斯兰教的法令,但实际上却严重扭曲了伊斯兰教的基本原则和目标。事实上,“这种情况严重影响到了世界各地的穆斯林和其他信仰群体。”

作为回应,《马拉喀什宣言》的签署者敦促:

穆斯林教育机构和当局对教育课程进行勇敢的审查,诚实有效地处理煽动侵略和极端主义的任何材料

《马拉喀什宣言》并不是2016年唯一的重要进展。同年,穆罕默德·本·阿卜杜卡里姆·阿尔·伊萨博士(Sheikh Dr. Mohammad bin Abdulkarim Al-Issa)被任命为秘书长,负责位于麦加的世界穆斯林联盟(MWL),这是一个国际性的伊斯兰组织:

该组织旨在呈现真正的伊斯兰教及其宽容原则…与所有人建立对话和合作的桥梁…走中庸温和的道路,实现伊斯兰教的使命,避免挑起极端主义、暴力和排斥行动..

在阿尔·伊萨的领导下,2019年,世界穆斯林联盟(MWL)召集了4500名高级穆斯林学者和1200名有影响力的法学家和思想领袖参加会议,最终形成了《麦加宪章》。谢赫·本·巴亚发表了主题演讲,并与谢赫·阿尔·伊萨一起将宪章呈给沙特阿拉伯的国王萨勒曼。

《麦加宪章》(CM)与之前的《马拉喀什宣言》一样,阐述了一种多元、宽容的伊斯兰愿景,即“人们在信仰、文化和天性上的差异是真主意愿和智慧的一部分。”

《麦加宪章》倡导在伊斯兰和西方国家中实现和谐共存。它甚至明确指出穆斯林在西方社会中有义务履行遵守当地法律。通过这样的做法,该文件隐含地将矛头指向了政治伊斯兰教在全球范围内破坏稳定的革命行动:

我们必须打击激进主义、暴力或恐怖主义等思想极端主义,帮助提高青年的认识,并根据伊斯兰宽容、和平与和谐共处的价值观引导他们。这些价值观教导人们遵守所居住国家的法律

谢赫·阿尔·伊萨在2020年3月4日接受法国24电视台阿拉伯语频道采访时明确批评了伊斯兰主义的革命性质:

在法国或其他任何地方,政治伊斯兰主义都没有立足之地,因为它既不遵守宗教的价值观,也不遵守任何国家的民族价值观。政治伊斯兰主义不尊重其他国家的法律和宪法…它并不代表伊斯兰教

《麦加宪章》在最基础的层面上阐明,如果你的伊斯兰教信仰让你对犹太人、基督徒和同胞穆斯林产生仇恨和暴力,并贬低你所居住国家的法律,那么你就是在信奉一种虚假的伊斯兰教。

阿尔·伊萨作为世界穆斯林联盟的负责人,根据《麦加宪章》的原则与非穆斯林组织建立了联系。2019年5月,正式提交宪章一个月之前,阿尔·伊萨和世界穆斯林联盟与主要美国犹太组织主席联合会和美国塞法迪联合会合作签署了《反对仇恨、偏执和狂热行为协议》。在2020年6月接受沙特阿拉伯阿拉伯卫星电视台采访时,阿尔·伊萨以宗教原因为其与非穆斯林组织的联系辩护:

人类源于同一物种,这使得人类成为一个兄弟一样的团体,即使他们信仰不同。真主说:“人啊,我把创造你们为男性和女性,使你们成为各民族和各部族,以便你们相互认识。”这就是“人类兄弟”一词的来源

该采访后不到一周,阿尔·伊萨公开率领一批高级伊斯兰学者和美国犹太委员会成员组成的代表团参观奥斯维辛和斯雷布雷尼察。两个月后,《亚伯拉罕协议》公布。9月15日,以色列、阿联酋和巴林在白宫草坪上签署了关系正常化协议,随后以色列和摩洛哥在12月签署了正常化协议。

      然而,宽容派阵营采取的反伊斯兰策略并不局限于神学层面。阿联酋主张坚定地追求国家自身的利益,认为一个国家应当具备良好的治理方案、先进而宽容的教育体系,从而成为能够吸引世界各地人才的多元化社会,这样才能以最佳方式向善良的穆斯林青年们证明:引用阿联酋文化事务秘书长奥马尔·赛义夫戈巴什(Omar Saif Ghobash)的话来说,穆斯林们有机会成为 “在成就伟大事业的同时又抱持开放心态的优秀儿女”。

奥马尔·赛义夫戈巴什

戈巴什在新加坡中东研究所举办的2021年S R Nathan杰出在线讲座上,描述了阿联酋如何“对我们地区发生的意识形态斗争采取更实际的方法”。在只有少数犹太人和以色列人出席的情况下,戈巴什特别断言,“阿拉伯和伊斯兰世界宽容的真正试金石是我们如何对待犹太社区。”

我当时是线上的听众,在戈巴什部长发言后的提问环节,我询问了他对《马拉喀什宣言》和《麦加宪章》的看法。他的回答指向一个更基本的人类层面::

两份文件都很有价值,但对我来说,个人榜样有更强大的影响力。资深的神学家们聚在一起提出神学论点,这固然很重要。但领导层面的个人榜样才是关键,尤其在阿联酋——他们如何对待人民?他们释放出了什么信号?就我个人来说这才是真正的灵感来源

为了本国青年不受伊斯兰主义意识形态的影响,并向他们证明穆斯林也有赞美生命的可能,戈巴什于2016年出版了《致年轻穆斯林的信》。有意识地选择不以经文为依据与伊斯兰主义者作斗争,该书中并没有提及《古兰经》。相反,戈巴什在书中构建了一条通往人类繁荣的道路。人们可以从这个良好的出发点开始去解读文本。

我们需要清楚地看到这场内战的深度,因为宽容派面临着巨大的挑战。在某些地区,大批学生世世代代一直接受着这样或那样不宽容的伊斯兰教育。例如,虽然埃及已经正式禁止穆斯林兄弟会,但埃及自由派和伊斯兰主义学者塔里克·赫吉(Tarek Heggy)在2022年的一次采访中解释说,埃及的阿兹哈尔大学(al-Azhar University)主导了埃及内部的宗教话语和宗教信仰,并

提倡不同的伊斯兰教背景,如:瓦哈比派、萨拉菲派(伊斯兰原教旨派)和穆斯林兄弟会等。为了更好地理解这一点,你必须牢记近四分之一的埃及学生在阿资哈尔管辖的学校中接受伊斯兰教育。

为了赢得这场内战,宽容派阵营需要培养一种伊斯兰主义者所充分具备的能力:耐心。

结论

感觉像是发生在上辈子的事,但2022年3月,以色列、摩洛哥、阿联酋、巴林和埃及(又名“反伊斯兰主义联盟”)的外交部长们在内盖夫沙漠深处的斯德博克(Sde Boqer)地区会面。这个小镇位于一个荒凉峡谷的悬崖边缘,距离圣经中提到的城市别是巴 (beer Sheva,今译贝尔谢巴)以南差不多一小时车程。在这里他们一起建立了一个反对伊斯兰极端主义的强大统一战线。

今天,当以色列在加沙迷宫般的地下区域搜捕藏匿的哈马斯武装分子时,伊斯兰主义武装仍然坚守在他们的阵地。真主党利用黎巴嫩,正如哈马斯利用加沙,他们开凿地道,在平民区驻扎,向以色列发射导弹超过15万枚。在南部,胡塞武装利用也门破坏曼德海峡(Bab el-Mandeb Strait)沿岸的航运,向红海度假胜地埃拉特(Eilat)发射导弹。在以色列的东部地区,哈马斯已深入西岸,但以色列国防军也已融入其中,他们观察、倾听并有能力在问题出现时做出反应。

10月7日之前,以色列采取的军事形式是所谓 “占领”的一部分。今天,许多西方人(和以色列人)意识到,正如伊斯兰主义者从一开始就明确表示的那样,“占领”意味着“从河流到海洋”。而在约旦河以东更远的地方,甚至在“两河之地”之外,统治伊朗的革命分子正在密谋将赛义德·库特布的想法转变成实际的行动计划——造成伤亡并摧毁现有政权。与此同时,后殖民左派在“抵抗”的模糊旗帜下,为全球的伊斯兰主义者开展干涉行动。

在可预见的未来,宽容阵营面临着自身内部的裂痕和挑战。在摩洛哥,左派和伊斯兰主义者正在为加沙游行,公开让皇室难堪。阿联酋与以色列的关系则从一开始就以巴勒斯坦外交视角的出现作为条件,而众所周知,沙迦酋长国的统治者苏丹·本·穆罕默德·卡西米(Sultan bin Muhammad Al Qasimi)同情伊斯兰主义者。巴林王子萨勒曼曾两次公开谴责哈马斯的野蛮行径,但人们仍对2011年“伊斯兰之冬”事件记忆犹新,当时该国占多数的什叶派示威者要求推翻君主制。至于埃及,难民正聚集在加沙的拉法过境点,埃及政府已经明确表示,如果难民逃往西奈半岛北部,将中断与以色列的外交关系。

在这种动荡的地缘政治格局中,有一点可以确信——即伊斯兰主义者不可能获胜。哈马斯的胜利,在目前的情况下意味着不顾物质和人力的代价,即抵抗,继续控制加沙,将激励世界各地的伊斯兰主义者(和后殖民主义者),并吸引新成员加入这一事业。而以色列获胜将证明抵抗是徒劳的。为了本国命运,为了中东和北非的一个人道主义和多元的未来,以色列必须消灭哈马斯。

本文同时发表于《塞法迪思维月刊》 (Sephardi Ideas Monthly)。

文章可通过以下链接访获取: https://whiterosemagazine.com/an-introduction-to-the-civil-war-within-islam/

翻译:(中国石油大学(北京))宋悠然 刘璇 胡芳 王小童

审校:关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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